【大江南北人】张泽南:新芳桥(下)
江苏创新网2022-0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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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里hou亭 故园杨巷》对 “新芳老街”是这样描述的:新芳在宋时称清津乡,所辖区域包括合并前的新芳镇,原来的丰义镇大部,和现在的新建镇,还包括现属金坛、溧阳的柚山、前化、儒林等地,是介于洮湖、滆湖之间一片广袤的土地。明代以后,分为清东、清西两区,清西区则相当于原来的新芳镇大部。旧县志记载,清西区“在县西北八十里。东至清东区,西至长荡湖,南至hou亭区,北至金坛县溧阳县界。”这比原来的要缩小许多。因此地和邻近的金坛、溧阳地区土地相互穿插,形成许多“插花地”,即所为飞地,特别是原来的新芳镇,相当长的历史隶属于溧阳管辖,所以,此地土地、人口的入籍,现在无法考证清楚。直到民国时期,这种状态一直没有改变。因此,新芳人的口音与溧阳、金坛、武进甚至丹阳的方言相近。与宜兴其他地方的口音大有差异,在高塍中学复读期间,贺旭安同学就喜欢学我的新芳桥话。
    新芳镇,距宜兴城西北28千米,其西与溧阳市仅一河之隔,西北与金坛市接壤,东与官林镇相邻,南接杨巷。新芳镇上的一条老街,叫“新芳老街“,老街因街中心的新芳桥而得名。据新芳桥堍残存的石碑(新芳桥茶亭碑)记载,当时的新芳桥西,建有一茶亭,此亭建造于明朝末年的崇祯二年(捐款记载)。由 此推算,老街的出现,应在明末的崇祯二年,先有老街,再造新芳桥。
    新芳桥至少有四、五百年的历史,从前这里称“常州西门外新芳桥”。现在的新芳涵盖了解放前的宝寿乡(过去属溧阳县的飞地)和宜兴的清津乡。《宜兴荆溪县新志》记载,新芳桥在新芳里,“里以桥名,东西皆市。”
    古老的新芳桥是一座小石拱桥,桥宽3米,上下桥埠不足5米。桥西堍有一座香炉,供烧香专用。拱桥东西走向,连接新芳老街。老街总长不到400米,宽约4米。东起炮台河的石桥,西至新芳村泰河路交汇处,无巷弄,东西分别由栅栏围着。古时为安全考虑,到夜间,两边的栅栏便关起来。它的布局和江南的许多小镇相近。老街虽然不大,但方圆几十里的乡亲,都要来这里集市,远近乡民,卖的买的全部都在这里。
新芳老街遭受过两次浩劫。一次是太平军时期,还有一次是抗日战争时期。解放前,新芳老街以四家大店立足,“仁大”“恒生圆”“生贵”和“孟家南货”,一直享誉乡民。后来又有小有名气的孙家布店、蒋家布店、陈记饭馆(同学陈国平“新龙大饭店”由此而来)、郜家糕点店、裴家米行及沙家铁匠铺(同学沙良福家)、陈记茶馆、向家药店等。
    解放前,距老街西南不到2000米处的安乐山有过日本鬼子的炮台。当年苏南新四军官林小队负责人葛保山在新芳老街遇到日本鬼子的盘查,商会的朱仁大把葛藏在米缸里才躲过鬼子的一劫,留下一段佳话,让人自然想起《沙家浜》“水缸里面把身藏”。

新芳老街


    《新建新芳桥、茶亭记》崇祯二年铭石。去县治西北七十里以至於茲,舟楫之所通也;西至洮则卧牛阻之,北至金坛则琅玕阻之,东北通武进则平原阻之,而舟楫之用遂穷。然而士农借此为梯航,工商借此为畔岸,以故肩摩毂击;贲相望於道者,无非其东西一尉,南北一候,名墦利垄之所归耳。而或淫雨泞其前途,酷暑要其末路;晨钟古寺报一航之尚赊,喧鸟夕阳絮大刀於百折。於斯时也,旅店之惊魂未集,故园之梦寐难通,留连半晌,三匝无依,岂非进退之所艰乎?僧性玄上人者,目击心伤,以不二法门作无碍因果,欲建石埠以便上下、建茶亭以便栖息。方意同巧妇之爨、无丝之知,乃持疏一叩,远近翕从。富者掷其赢余,贵者捐其廩气,其他一铢一两,各随其量,是以无用黄金之布地而鸠工者已报竣矣。工成,求余一言为记。余因骇其托钵者若恒河沙若舍利子、布施者若石女儿若焦芽,乃作大欢喜而记之。曰佛奴之於浮图,虽三舍身而无益於世;兴宗之於洛阳,则万民赖焉、万世仰焉者。何也?不作无益害有益故也。吾於斯亭亦云。

    ——石碑竖在桥边,作为溧阳、宜兴的分界线,碑的北面属于溧阳,碑的南面属于宜兴。茶亭内有灵官菩萨。

《新芳桥茶亭碑记》拓片



当年的生资公司(1986年我大学毕业后用第一个月的工资帮父亲到这里买了两袋化肥)


    新芳街农历“三月三”有个节场,由街东边的“蒋墅庙会”而致。那个热闹啊,不亚于过年。庙会是融民间艺术、宗教信仰、物资交流、文化娱乐、走亲访友为一体的传统民俗文化盛会,家家户户无论穷富都要设宴招待各地汇集而来的亲戚朋友。

    记得10岁那年三月初三,我跟着姐姐提着一篮子鸡蛋(30个左右)在新芳桥上卖过鸡蛋,记得大的鸡蛋卖九分到一角一个,小些的卖八分到七分半一个。

热闹的庙会


当年跟着姐姐在这里卖鸡蛋


    小时候,经常听父亲讲我们新芳桥一个广为流传的“白鱼朝娘”的传说故事。在新芳西北有条塘门河,不到10米宽,原先有一大闸坝,它的上游连着曹家塘,而曹家塘的水又连着黄土山和安乐山,连通宝寿河,贯穿新芳桥,直达宜兴。因为大闸坝上下落差有10多米,所以每到黄梅季节发水的时候,这里水流形成瀑布状,气势非凡。话说几百年前,塘门村上有一个财主,家里有一个童养媳,心地特别善良。有一天,财主在街上买回一条白鱼,叫童养媳到塘边去洗刷一下。当小媳妇拿刀准备剖鱼肚时发现白鱼流泪不止,感到很奇怪,就对白鱼说:“白鱼啊,白鱼,你要是通人性的话,只要眨三下眼睛,我就放了你。”于是,白鱼果真眨了三下眼,小媳妇就把白鱼放回河里,白鱼在小媳妇面前游了三圈离去,似乎在表示感谢。可小媳妇放了白鱼后,受到财主和财主婆的一顿臭骂,他们还不过瘾,财主又抄起烧火棍,将小媳妇活活烫死。村上的人既敬佩小媳妇的为人又同情她的不幸,于是将她安葬在塘门河三角潭边。过了七七四十九天,塘门河发起了大水。大闸坝下三角潭水汪汪的一片。白鱼沿着三角潭旋卷起来,似乎不让这三角潭被淹没。村上的男女老少闻讯都纷纷前来观看,大家知道那是白鱼来朝拜小媳妇了,这就是人们传说的“白鱼朝娘”的故事。以后每到黄梅季节发水时,白鱼都要来朝拜,年年如此。就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之前,站在高高的新芳桥上往下看,每年这个季节白鱼就会成群结队往上游而去,浩浩荡荡,蔚为壮观 。
白鱼


    琅玕山,相对高度60米,现在也是被疯狂开采后的残山。在新芳桥西北,为长江以南(以经线为标)第一山。“琅玕”,其一指美玉,石色璀璨如玉,故名。《宜兴县旧志》记载:“琅玕山产美石如玉,旧有神女祠,朔望有云冉冉,月夜闻笙鹤声或异香馥郁弥日不散”。其二指珠树,即传说和神话中的仙树,其实似珠,比喻珍贵、美好之物。
    琅玕村,因山而名。位于宜兴西北端,坐落溧阳、金坛、和宜兴的交界处,为新芳所辖村,现属杨巷镇英驻行政村。西面隔河是溧阳上黄镇,往北约三千米是金坛儒林地界。毗邻蒲圩、琅山、塘门、新市等自然村。现有306户人家,1000多人口,占地面积2.2平方公里。
    据世载,东晋元兴二年(公元403年)毛氏第二十三世毛宁从山东任丘佩剑与好友张文南游于荆溪(宜兴),并在琅玕落户。属于名副其实的江南古村。
    毛庆生先生说:琅玕村,东环滆水,西抱洮湖;琅山毓秀,龙潭泉清;山明川媚,人杰地灵。村东数百米的琅玕山、白石山,呈“双龙护珠”,更增添了古村的神韵和庄重。经过千百年的历史发展,琅玕人积淀了深厚的文化底蕴,形成了独特的道德价值观。忠模孝范,德行文章;功名政绩,灿若日星。有北宋润州州牧毛善类、南宋枢密使毛台、元常州路推官毛祥、明工部尚书曹三阳(正二品)、明左都御史毛士龙(正二品)、明福建布政使曹可勋、明河南兵备道曹应秋、清狼山总兵毛重泰、清陕西布政使毛旭旦等,代多伟人,史不胜书!
瑕不掩瑜琅玕山


远眺琅玕山


古韵新辉琅玕村


    妙泉院 ,亦名妙泉禅寺、妙泉庵、妙泉菴,咸淳二年(1266年)建;建文四年(1402年)重建;宣德七年(1432年)再建。同治五年(1866年)琅玕村人曹文玉等修复大殿三楹。妙泉院内有书院,曹三暘、毛士龙等都曾在此攻读成才。古人有琅玕八景诗,其中一首是《泉院书灯》 :妙泉深院隐虚台,五夜兰膏万卷开;红焰高明欺佛火,书声远近落庭梅。不妨竹月穿窗过,却怪松风入户来;莫谓一篝功业小,木兰长白尽英才。
    同学毛云龙(无锡市非遗调马灯当中火流星的传承者),2010年,毛云龙捐资六万元,为琅玕村老年室装修、配套电器、门、窗;为篮球场安装高杆照明,给武术马灯、文艺表演提供了必要的硬件设施。同时,为重建妙泉书院,不计财力,千辛万苦,千言万语,千方百计,收集各类资料、实物,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可谓功德无量!
教书育人妙泉书院


本人篆刻“妙泉书院”


    新芳桥有山有水,是个鱼米之乡,新芳桥人吃苦耐劳也是有传统的。受父母长辈影响,从小我就喜欢劳动。当然,父亲从不让我做重体力活,比如挑担、挖河等。父亲自己没有读过书,但是一直希望我们兄妹读书成才,跳出农门,走出新芳桥,告别这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他跟我说:“农村不是你的天地,还是读书的好”。假日里,我只是做些割稻麦、插秧、割草喂猪羊、捕捉青蛙泥鳅喂鸡鸭等轻体力活。其实,这插秧活也是很苦很累的。一是要赤脚站在水田里,半天下来,满身泥水汗水;二是要弯腰,面朝水田背朝天,那个滋味不好受,多少天连续几个小时弯腰,那个腰酸啊,无法形容,到了晚上腰都直不起来;三是蚂蝗、蚊虫叮咬,真是受罪,下田之前,在头上和裸露的皮肤上涂满蚊子药水,但是基本不起作用,一季劳作下来,体无完肤、伤痕累累;四是脏,当时都用猪粪人粪什么的作为肥料,直接撒在田里,跟手接触,不好受;五是日晒雨淋,酷暑烈日晒得脱皮,下雨天还要穿雨衣,闷热难忍,捂得浑身痱子,奇痒无比;六是要赶速度,还要讲究插得间距直不直,这对于我们这些小年轻来讲确实不易。真的是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啊。唐朝布袋和尚《插秧诗》曰:“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心地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布袋和尚是从现实劳动中退步插秧的情境来阐述参禅的境界。
抜秧苗、插秧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新芳公社塘西村黄泥墩的一场大火远近闻名,这是我亲身经历的灾难——
我们黄泥墩村二十五户全姓张,都是张国雄后人,本是一家人。从上世纪三十年代开始,我家有自己的几间平房,爷爷、奶奶、父亲、叔叔还有姑妈,安居乐业。日本鬼子来了,把爷爷杀了,把房子烧了。奶奶带着一家住进了张家祠堂。祠堂又被鬼子烧了。奶奶一家只能住到地主家的牛房,以做长工为生。后来连这牛房也被鬼子烧了。这可恶的小日本!真想去日本打个官司索赔,可惜缺乏证据。
    解放后,农民翻身得解放。我家是赤贫,分到了一间砖木结构的二层楼房,楼上和楼下有楼门,那楼房一共有五间,称“五间大”,其余四间都分给了村上的其他四家贫农。到叔叔结婚的时候,父亲在这“五间大”楼房旁边盖了两间草房(父亲是自学成才“山寨”泥水匠),把那间楼房让给了叔叔。我跟奶奶住楼梯间。
    大概是1968年冬天,一把大火一夜间把个"五间大"化为灰烬。那大火的火星都飞出数里之外,映红了半边天。大火烧死了7个人:一家母子三口,一家三个儿子,还有我的婶婶(或许她还有身孕)。那时村上的凄惨悲哀,可以说是到了极致。后来多少年,我晚上都不敢出家门,不敢走夜路。现在每每想到,还心惊肉跳,禁不住恐怖悲伤。
    父亲忙着救火,到第二天才想到找我,大家都以为我没有了,奶奶叫着我的小名,哭得呼天抢地。到了中午,我居然被人在楼旁猪圈里找到了,据说当时我还在呼呼大睡呢,也不知道是谁把我救出来的,真是奇迹。后来,奶奶跟我说,那天深夜起火时候,隔壁村上人看到火神爷爷站在楼顶扇风呢,后来又看到火神爷爷把我抱出来扔在猪圈里。从此,我特别仇恨这个扇风点火的火神爷爷,尽管是他救了我。当然,这火灾其实就是用火不当所致,哪有什么火神。因为时过境迁、物无人非,在此就不详细叙述那火灾的原因了。

    火灾后,镇江、常州、无锡甚至上海的许多民众献爱心捐款捐物,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新芳公社给五家受灾户各砌了两间平房。我叔叔跟奶奶住进了新房。我家的两间草房由于救火踩踏,紧靠倒塌的楼房,已经不能再住。父亲就在叔叔的新房西边砌了一间,跟叔叔家打通,就算两家人在一起了。后来又在房子旁边用碎砖乱瓦盖了一间厨房。那是1970年之前的事。

无情的火灾


火神


    吃,看新芳桥,吃,到新芳桥。新芳桥人能吃是出了名的,娘说,这叫穷吃!确实,有些人信奉“吃光用光身体健康”,有些人“身上绸批批,家里没有晚饭米”,每天都在街上饭店吃喝。其实,民以食为天么。
    新芳桥羊肉很有名(当然,宜兴芳桥、杨巷和芳庄的羊肉都不错,各有千秋),同学陈国平开的新龙大饭店做的羊肉很有名气,他是祖传,他父亲当年就在桥东开了个小饭店,我们放学路过闻到那阵阵肉香,口水直流,国平偶尔会带我去后厨,拿一块锅巴就一碗神仙汤,终生难忘。
    每年农历八月半到次年三月三,新芳街上就会弥漫着一股诱人的肉香,引得过客垂涎欲滴,大家知道,又到一年全民吃羊肉的季节了。于是家家户户的羊肉如雨后春笋般地冒出来,冷盘,热烩,味香而无膻味,蘸当地人特制的甜酱,实在是过瘾,令人赞不绝口。这里的“冷斩羊肉”以浓厚的文化背景、鲜明的地方特色,成为江浙美食中的地标菜品。
    据考证,新芳原住民系山东、河南、山西等地迁栖于此,农耕时代家家户户养山羊。新芳桥人脸红脖子粗,声音洪亮,粗旷豪爽,见面打招呼就如吵架(儿子小时候问我,你们宜兴人怎么天天吵架啊?新芳桥方言语气与吴侬软语的江南腔调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典型的北方人性格。他们喜食羊肉,久而成习。宜兴西部的“羊市”在杨巷镇(宜兴的西大门,农副产品业态丰美,素有“千年古镇、活水码头”之美誉),那里的羊肉批发市场每天的山羊流量在800至1000只之多。年销售总量在20万头左右。陈国平都会亲自去选羊,那也是个绝门的活儿,他能一眼看出羊的肥瘦,特别是出肉率。新芳羊肉可以推到元朝,元代末年,江南大乱,北方逃难以及江南一带文人富户多避居宜兴。金坛人张天民因此而来到新芳近邻杨巷,他的许多朋友都来看他。其中有成廷珪,郑元佑等,郑元佑在《和成居竹寄张天民》一诗中云“何时得返屠羊肆,古庙无惭刺虎人(周处)”。尤其在入秋至来年春末之际,羊肉成为婚丧喜宴和家庭筵席的必备佳肴。最近的十多年来,随着人们生活水准的大幅提高,食用羊肉之风大盛,而制作工艺独特、色香味型俱佳的新芳羊肉在同类食品中拔得头筹,风靡宜兴、金坛、武进甚至无锡、苏州、上海。当年有个趣闻,如果遇到金坛交警罚款, 只要说是到新芳桥新龙大饭店吃羊肉的,就会免罚单!
闻名遐迩的新龙大饭店和她的主人陈老板


杨巷羊市

    羊肉的制作流程为:选料、宰杀、清洗、整形、烧制。选料以经阉割的本地两年生公羊为最佳。一般采用人工宰杀,将带皮羊肉(有的是扒皮的)分成四大块(两前腿及两后腿),羊腰、肚、肝、耳、脑、蹄、心、血、眼珠和睾丸均可制成佳肴,配上羊肉,即成为“全羊宴”。这比内蒙、新疆等地的全(整)羊宴具有更丰富的内容。其中精选碎羊肉并配以葱蒜等调料的羊汤,还有羊杂如羊血、羊肚等做成明炉羊旺,鲜美可口。那香嫩味美的羊宝(睾丸)炒大蒜为上乘滋补之品(宜兴人有“为吃羊睾丸,舍得羊性命”说法)。羊肉烧煮前的整形编扎(用青白的糯稻草将羊腿捆扎),追求的是成品羊腿的型美。最重要的制作流程是烧制,最关键的是要老汤,以及黄酒、生姜、茴香、桂皮、香草等佐料的配制,还要加入白萝卜以吸收羊膻味,香酥可口,肥而不腻,烧制技艺的高低直接决定羊肉的品级。再配以香雪糯米汁,色香味更佳。冷斩羊肉食用时的配料有甜酱和蒜丝。甜酱的配制也是独特技艺,其由粗麦粉煮熟后打理成条块状,任其自然发酵生菌,待晒干后刷去菌丝,浸入盐水,再经阳光暴晒成红褐色浆糊状。用热甜酱拌蒜丝作佐料,别有风味,新芳羊肉更受青睐。现在做的调料加了些辣,可能是迎合年轻人的口味,而我着实不喜欢。红烧羊肉叫做烩羊肉,一定要放入大蒜,加入酱油、少许红糖、黄酒,大火烩成,鲜美可口。那羊头肉也是一绝,挂羊头卖狗肉,其实都好吃。

    现今新芳羊肉的经营者均沿袭传统的制作技艺,加工规模仍以家庭作坊为主。国平的新龙羊肉远近驰名,我每年都要陪扬州的朋友们去N次,真是百吃不厌,我的朋友圈喜食羊肉者众。新芳羊肉已经成为一种家乡的味道了。
美味羊肉


    新芳桥另外一个忘不了的味道,那就是夹板芹,也就是现在所谓的白芹。它有别于其它各地的水芹和旱芹,其茎基部粗壮、质脆嫩、茎白、叶清香,水分多,为芹中佼佼者。夹板芹培育历史悠久,可以追溯到800年前的南宋时期。人们以它白嫩的茎、叶为食,既可荤炒,又可素拌,其中拌芹菜和炒芹菜因色、香、味、形俱全,鲜嫩爽口,是冬春之际餐桌上脍炙人口的时鲜菜,被誉为江南美食佳肴中的一绝。白芹的茎、叶柄中还富含多种维生素和无机盐,其中以钙、磷、铁的含量较高,具有一定的药用价值,具有清洁血液、降低血压的功效。每年九月,父亲在土质松软的低洼田里用农家肥铺底后,挖垄理沟,将芹菜种芽一排排种下。每天浇水,待新芽冒出土3寸左右,再施农家肥或是豆饼。芹菜长到尺把长,就开始培土壅根,芹菜的头叶始终只留下一两寸露在外面。每隔几天,父亲就会从芹菜垄两边的水沟里一锹一锹地取土雍根,然后用木板夹住,芹菜长高一点,芹菜行之间的土层就再加高一点。像服侍亲人一样,伺服着这一垄垄的芹菜。菜垄两边的水沟冬季灌满了水,一是保证芹菜生长所需要的充足水分;二是起到地垄保温作用,防止芹菜受冻。寒冬时节,长时间地站在齐膝深的水中,取土雍根,汗流浃背,腿脚却冻得麻木刺痛。寒冬腊月,快过年了,才是白芹上市的时候。冬日的下午,父亲和叔叔们在地里“起芹菜”。这绝对是个苦活——站在冰凉刺骨的水沟里,拆除夹板,弯着腰用钉耙扒开壅土,一行一行地将芹菜连根“起”出来。起出一把,就顺手在水沟里漂洗去烂泥,用几根浸过水的稻草将芹菜扎成梱。一捆捆的芹菜挑到塘边,交给女人们仔细择净、漂洗。她们弯着腰在家门口的池塘边“择芹菜”,更是个苦活。掐掉根须,剔去老叶,择掉枯黄的顶叶,在冰凉刺骨的水里,用冻得像胡萝卜似的十指,仔仔细细把择好的芹菜洗干净,再整整齐齐码放在秧篮担里沥水。第二天天不亮,男人们把这一担顶着鹅黄色嫩芽、洁白光亮、晶莹如玉的夹板芹,挑到新芳桥街街上出售。父亲一般在新芳桥东供销社门口卖夹板芹,我远远地躲在附近,生怕同学看到难为情。
    当年,南坝头人家种夹板芹和大蒜最盛,勤劳致富,几乎家家都砌了楼房。杨巷和隔壁溧阳许多乡镇人家也种夹板芹。溧阳人聪明,把这土得掉渣的夹板芹取名为白芹,享誉国内外。正如他们把个沙河水库打造成颇负盛名的天目湖一样,市场竞争智者胜啊!
夹板芹


当年父亲就在这里卖夹板芹


    新芳桥的小吃也是很有味的,那热腾腾香喷喷的豆腐花,酱油一浇,撒上点虾米蒜花,回味无穷;还有那红汤小馄饨,鲜美可口,久食不厌。每次母亲去街上,总要用干净的手帕包着一点小馄饨带回家下了给我吃;那茶酥烧饼,最喜里面的那块猪油,香酥甘糯,肥而不腻,打耳光都不会松口;那荤油玉带糕,只是过年才有的食物,那包装纸缝中塞进去的一角或两角压岁钱,成了孩子们的奢望。
童年的美味小吃


    小学到初中,星期天或者寒暑假下午,我喜欢到桥西埠一书店(其实就是一家杂货铺)看小人书(连环画),一分钱看一本,唯独我可以多看几本,因为我经常去,而且老板美丽的女儿是我同学,她后来成了我村上同学尹田芳的老婆。我看书的钱都是拾破铜烂铁牙膏皮到废品收购站卖了得来的。一个下午至少看十本以上。那里的小人书真多:有三国、水浒、红楼、西游等古典小说(这是店主藏在内屋一般不给人看的);有全套革命样板戏如海港、智取威虎山、红灯记、沙家浜、红色娘子军等;有安徒生童话、鲁宾逊漂流记、巴黎圣母院、高尔基人间三部曲等外国小说;还有红旗渠、夺印、金光大道、创业、沸腾的群山、丰收、小兵张嘎、鸡毛信、半夜鸡叫、白毛女、江姐、刘胡兰、黄继光、邱少云等革命题材故事。我的文学、历史、伦理基本素养就来自于这些小人书。
伴我成长的小人书连环画


    记忆中,新芳一直没有什么产业。
    上世纪70年代,新芳街有过一段辉煌。1968年大炼钢铁时,新芳公社就开始在生圩村毛家山小打小闹开挖铁矿。1970年县社联办新芳铁矿,一年后归无锡管理。开始时,铁矿条件艰苦,住的都是油毛毡搭的棚子。到1971年达到鼎盛高峰,那时候能够成为铁矿工人真是无上荣光的事情,农村大姑娘都渴望找个吃国家饭的工人嫁了。当年,无锡知青下放,一下子来了3000多人(就如电影《沸腾的群山》那样),工人下班后没事都往新芳街上跑,老街人气极旺。
    以下是建清先生美篇《记忆中的新芳铁矿》详细的描述——
    新芳铁矿,位于宜兴市(县)城西北32公里外的新芳乡城典桥畔。其地理位置西与溧阳市(县)一河之隔,北与金坛区(旧时为县)接壤。在那“备战、备荒、为人民″的特殊岁月中,被作为无锡地方黑色金属冶炼的原材料基地。矿区占地面积588亩(387905平方米),建筑面积19842平方米。矿区范围地跨许家、蒲圩、城典、下森圩4个行政村落,矿脉隐藏于成片农田之下,南有安乐山北有琅玕山,东有黄土山... ...
无锡尚未接收新芳铁矿之前,新芳与外界的沟联困难:向北走3公里到上璜有公路通常州,去宜兴、溧阳则南行5公里至杨巷搭船,向东11公里至官林可乘车。无锡接收后开凿了河道,自上世纪七十年代初通航了轮渡与水上运输至城典,然后通过宝寿河经过新芳桥出去。
    1971年的元月,经省革委批准新芳铁矿由无锡市正式接收。在干部配备上从无锡“五.七”干校第二期学员中抽调了王兴维、崔汉鸿、张长槐、孙克藻、吳威组成驻矿五人小组,具体负责协调交接。三月,在全矿职工大会上宜兴与无锡举行交接仪式。
    建矿初期,新芳铁矿的职工由四部分组成:原县制时矿工893人,学生1570人,无锡、射阳两县的退伍军人300人,征土招工(上田工)249人。至此,矿工总人数达3351人,其中女职工619人。
在新芳铁矿的历史变迁中,最让人们记忆深刻的是人员调动频繁:建矿伊始调往砺山煤矿25人、1972年调电厂100人、调二钢151人;1973年调煤矿104人、1974年调南钢、铁路局673人、二钢11人;1975年调无锡1139人。
    在上世纪的七十年代初到八十年代初的整整十年中,在艰苦环境中锻炼成长了一大批新芳铁矿的干部与职工,他们“披星星戴月亮,我为革命釆矿忙”、常走“水泥路”(下雨路泥泞)、常喝“茶叶茶”(河水含铁量高,下雨后水发红,类似茶叶茶)、住过“茅草棚”、睡过“大统铺”。为无锡市行政管理部门输送了人才,有的调任部门领导岗位、有的在职能科室任职、有的在各行各业中成为劳动模范、生产标兵、技术操作能手。也有一批下海的矿友成为了企业家、实业家。
    由于处于历史的特殊年代,革命热情高于科学态度。在既无项目设计方案又没项目可行性研究报告的情况下,仅凭江苏省地质三大队提供的几张草图就肓目追求“边勘探、边设计、边开釆”左的建矿方针,“不算经济帐,只算政治帐”,强求“多出矿、出好矿”提出了接收当年及第二年采矿20万吨的硬任务,在毛家山塘口釆取杀鸡取卵的方式,任务虽然勉强完成了但带来的后果却是釆剥严重失调!往后的三年中累计采矿30000吨左右,每年锐减2760多吨。再加上剥土就近堆在矿区边上造成一下雨就往矿底瘫塌,泥浆倒灌矿底,造成一釆重剥、一釆多剥的窘境。在利国铁矿前来支援的工程技术人员的力陈利敝的情况下,经省冶金研究设计院审核通过釆用井下掘进开釆工艺。
    第一次地质勘探报告提交于1972年2月,审批却迟迟未获批准。第二次地质勘探报告直到1981年6月才正式批准。勘探结果是:矿脉以赤铁矿为主,褐铁矿次之,伴生少量磁铁矿石。总储量仅321.2万吨。其中毛家山矿区58.8万吨、湾塘矿区11.8万吨、下森圩矿段220.6万吨、大松坟矿区为零星小矿点无储量成果。毛家山矿脉分布在地下负28米以上、累计釆矿总量占储量的48.3%,湾塘矿区的矿脉大都蕴藏在地下负42米以下,累计釆矿总量占储量的33.01%。当时主产高炉块矿石与粉矿,矿石的含铁量平均在44%以上,主要供应给无锡第二钢铁厂、无锡铸件厂、无锡县钢铁厂和宜兴县钢铁厂。
    新芳铁矿的10年,投资总额达746万元,至1981年12月累计亏损1200万元。经无锡市人民政府与省冶金厅批准正式闭矿。闭矿时397名矿工调入无锡第二钢铁厂与无锡市属其它企业。
铁矿塘口


铁矿办公楼和职工宿舍


矿井遗迹和矿石


铁矿所在地城典桥


    当年堂叔张金生,同学曹国平父亲,复员军人我干哥哥等一些村上人成了铁矿工人。金生叔工伤失去了多个手指,矿上照顾,把刚结婚的婶婶也调到了矿上工作,也算是一种报偿,现在他们都在无锡安享晚年。1980年,同学管洪根、黄龙刚顶替原在铁矿的父亲去了无锡工作,令我们这些农村的同学羡慕不已。
铁矿离开我家大概有四公里左右,我当时尚小,印象最深的只有三件事情。第一件是晚上去看露天电影,每周都有两场以上,电影剧目比平时我们各村放映的多的多,特别是新的影片,总是矿上先放。第二件是半夜跟着姐姐和村上叔叔们去铁矿“偷”煤屎(即煤渣,铁矿食堂用过的未燃烧尽的煤炭),弄回家打碎做成煤球可以再用。这在当时资源匮乏的农村,已经是很好的燃料了。那种“偷”的情景如同铁道游击队,惊险、刺激,还有美美的获得感。当然,铁矿工人师傅都知道老乡生活不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吆喝两声也就算了,没有真正干预,所以这“偷”又变成了扒、捡。第三件事就是夏天去找矿上这些叔叔哥哥,讨要“冷饮”喝(一种矿上自制的清凉汽水,有点像雪碧),我们都会带一只热水瓶(保温),喝饱解渴消暑后再打点回家给父母兄妹尝尝。这是炎炎夏日最为幸福的事情。
“偷”煤屎(煤渣)

    岁月如梭,沧海桑田。

    新芳老街已不复当年的繁荣,显得破败不堪。而今,新芳老街只是老人们洗浴、吃茶、听书、搓麻将的一个所在。但是,高高拱起的水泥桥,依然默默承载着老街行人来来往往;轻轻流淌的河水,依然默默的东去,站着桥上再也看不到白鱼的踪影。但是,桥旁东西老街的茶馆、糖果店、香烛店、南货店、羊肉店、裁缝店,仍然散发着平凡而不乏温暖的市井气息,深深吸引着我们这些游子的思乡情结。在那里走走看看,总会有种莫名的惆怅和温馨,情不自禁。

    新芳桥,已经成了我一个挥之不去的念想——温暖、亲切、甜蜜……
    现在的新芳四通八达,生态农业成为特色,能出生在这青山绿水的净土之乡,我此生无憾。(图文提供/张泽南)
新芳新农村


新芳“小福子”农庄





(作者简介:篆刻家、收藏家。宜兴人,1982年就读于扬州师院中文系,在扬州工作生活至今,号“大江南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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